“哑巴激动起来是什么样子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试试看。”
(一)桦林
这是你第一次来到北方,其实南方北方对你来说差不多,都是要住下来的地方而已。桦林荒芜,不像雾城多雨。
桦林的人比雾城真实。
下了火车站,就看见谢河在车站牌下等你,不用问就知道他早早到了。你拖着行李走过去,摸摸他的耳朵,冰。天气有点冷。他拉过你的手,放入一个热水袋。
你报以一笑。
他不自然地扒拉了两下帽子,牵着你的手往出走。
你是被人贩子偷走的,大概当时那人贩子没发现你是个女孩,带出医院才发现,把你丢在了孤儿院外面。也算是你的一条出路,总比丢在马路边被野狗叼走要好。
在孤儿院的生活虽然无聊,毫无生机,但也这么过来了。你十七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找到,接回了家,因为是失而复得,哪怕家里已经有了弟弟妹妹,父母依旧对你十分宠爱,像是要弥补这十七年的时光。
孤儿院和他们的家就在一个省。
还需要吗?爱。
刚回到家的那几天是想要的,后来不需要了。自己的感觉永远是最准确的。你能感觉到始终是个外人。
你拿了家里一大笔钱,跑了。
在你回家二十八天后。
谢河是和你一个孤儿院长大的,你的同类,后来了离开了雾城。他比你大八岁,院长送他读了职高,现在在书店工作。
安顿下来,就住在谢河的楼下。你和他说想一个人出门转转,毕竟是要生活一阵子的地方。
谢河和你介绍了一下白桦的情况,叮嘱你出门要小心,给了你他书店的电话。
你漫不经心地闲逛着,走进一家磁带店。
架子旁边有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,头发过肩,闭着眼睛似乎沉醉在店里播放的音乐中。
似乎察觉到你的目光,她睁开眼睛。
你偏了偏头,扯出一丝微笑。
“你好。”她先开口。
你挑了挑眉,对她点点头。
你走到磁带店的最左边,拿起一盒磁带,不知道谢河那能不能放音乐。《水之嬉戏》。
“你也喜欢听古典乐?”那个女孩还没走,向你走了过来。
“什么都听。”你回答。
不知道为什么你很喜欢她,你们身上似乎有什么在相互吸引。
接下来的几周,你来这里还磁带,偶尔还能见到她,渐渐地也就认识了。她叫沈墨,不是本地人,大学生。在一家夜总会兼职弹钢琴
你偶尔还去那儿找她聊聊天,那儿还算安全,有个头发有点长的男生总在那看她。
你还知道她有个弟弟,有听障障碍,他们关系很好。
“下次介绍你们认识。”
“好啊。”
(二)“这是我弟弟,傅卫军”
你打算找些事情做,于是你留在谢河工作的书店里帮忙,整理书架和登记排册,工作量不大。书店的老板是位热心的中年女士,每周都会给你一些补贴。虽然不多,吃饭是够用。
你虽然拿了一笔钱跑出来,但是十七年的生活让你学会了什么是人情冷暖,什么是生活面包。你很会打算。
这天晚上,你包了饺子,打算给谢河和老板送一些做夜宵。
桦林的夜晚,风很大,刺到脸上很痛。你裹紧了围巾,加快脚步。
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伙人,拦住你,要钱。
“没钱。”你冷冷地开口。
不知道谁先骂了一句“艹”,然后给了你一巴掌,拍在肩膀上,你被拍倒在地,保温盒摔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碰撞声。
接着是一脚。你的头发被打散,被风吹得糊了你一脸。
“把钱拿出来。”
“这叫保护费知道不?”
“乖乖拿出来什么事儿都没得。”
“好好跟你说话别不听啊!”
“非得找死是吧!”
你握紧了保温盒…如果他过来你就抡过去。
突然,他被踢倒在地,一个年纪不大,穿校服的男生走出来,他后面也跟了些人。
一会儿,两波人结束了战斗。
你怔怔地看着那个穿校服的男生,他对你扬了扬下巴,示意你走。
你拿起保温盒,站起来。看样子不是争夺保护费。
离开的时候你看了他一眼,他没有再看你,而是和旁边一个中长发的的男生打着手势,那个男生年纪也不大,你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。
转身离开。
到了书店,你什么都没说。
保温盒里的饺子破了几个。
…
这段日子,你老是梦到那天的场景,那件破校服,那张脸。
这天,是沈墨的生日,她说带你认识一下她的弟弟。
“这是我弟弟,傅卫军。”
你顺着她的眼神看去,是他。
是他!
“这是我的朋友,方蓝。”
对方只是点了点头。于是你也装作波澜不惊地点点头,算是打招呼。
他估计忘了,那天你的头发遮住了脸,也没怎么说话。
也好,那天很狼狈。
还有一个人叫隋东,你们一起给沈墨庆生。傅卫军打着手势和沈墨说着什么,他笑起来真好看,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,在他感受到你的目光之前又匆匆转离。
你和傅卫军没再说过话。
中秋节快到了,书店老板说要重新装横一下。其实来这看书的人不多,但买书的人不少。装修期间不歇业,所以你和谢河忙了起来。
你很久没联系沈墨了。
听沈墨说她新认识了一个朋友,也在夜总会工作,陪酒。平时很照顾她。
今天书店关门得早。你打算去找沈墨玩。
走到那条巷子,你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傅卫军。
在对着一个女孩笑。
手指一下指向她,之下又指向自己,突然又竖起大拇指,傻笑。
笑得难看死了。
一会儿又不笑了。
露出落寞的情绪。
你走过去,没有和他打招呼,但刻意让他看见了你。
他拦住你,打着手势。
你不太懂。
“他说沈墨还没回来。”一个女声响起。
你看向她,终于找到机会打量她。她的头发盘起,穿着淡粉色裙子,笑容灿烂,眼低有些深。约莫二十岁左右。
傅卫军喜欢她这样的女生吗?
刚刚她说什么?
对,她能看懂傅卫军的手势,那是自己不会的。
你点点头,说了一句“谢谢。”
顿了顿,转头看向傅卫军:“我去放映室等她。”说完又看了一眼这个女生,示意她帮忙翻译一下。
殷红向傅卫军说完,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你静静地坐在放映室门口,大脑一团乱麻。自己是喜欢傅卫军吗?不然为什么刚才那么难受…
傅卫军回来了,刚才没能表达出来的情感还未消散,身影有些落寞。
他真的喜欢她啊?靠,你想到这心就开始痛。
他打开门,让你进去等。你没说话,跟着他进去。说不定他哪天把你卖了,你也是这样跟着。
大约过了沉默的二十分钟,沈墨回来了。送她回来的还有那个男生。好像名字叫王阳。
你悄悄问沈墨,那个女生的故事。她叫殷红,也在夜总会上班。
你知道了傅卫军送了她一个发夹。你好像注意到了,刚才,她的头发是挽起来的,是好看的。她也喜欢傅卫军吗?
!!!
不行!
不行!
然后又听到沈墨说她好像有个男朋友,是个广东的什么老板。但你没放下心来。
要主动出击了。趁着傅卫军和她还没什么苗头。
(三)傅卫军,你的
于是你在书店开始学习手语,不是很难。因为你乐意。
你来找沈墨的时候,遇到傅卫军也能聊上几句了。第一次他还很惊讶,你只是笑笑,表示你正在学习手语,你还扯了书店也需要和聋哑人打交道这种话。
你每次都选择周末的时候,沈墨回家的前二十分钟来,这样既不突兀,又能和傅卫军说上几句话。
平时沈墨上学的时候,你很少过来。
渐渐,你发现傅卫军的话多了起来,他也会对你笑了,好看的。
你才知道,他带着助听器,只要近一些和他说话,他就能听到。
怪不得那天他和殷红靠得那么近。
啧。
两个月过去了。
是时候更进一步了。这天你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。
傅卫军招呼你坐下。你特别喜欢他笑起来的眼睛,亮晶晶的,好像里面藏了宝藏。
“有个男生老来书店找我。”你故意坐的离他很远,比划道。
傅卫军笑着的脸突然冷淡下来,他看向你,你这次也看向他,没有躲避,明晃晃的。
“他应该是想追我吧。”你漫不经心地开口,“不知道要不要答应呢?”
“哎呀。”
他着急地比划着“不要”。
“为什么?”你靠近他,说道。
傅卫军又不“说话”了,只是盯着你,紧张不安。又那么的的专注。
你一下看得走神了。摇了摇头,保持清醒啊!方蓝。
“你不说原因我就答应了。”
傅卫军拉住你的手,不许你同意。你憋着笑,忍不住对他勾了勾手指。
他像一只听话的小狗低下头来。
你倏然地吻上他的唇。
傅卫军一下瞪大眼睛,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,两只手僵硬地放在两边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。
你很快放开他,低头不语。怎么也没个反应,弄得你尴尬死了。自己太冲动了?你以为他喜欢你的,这几周你有感觉到他偷看你的次数多了起来,你只是装作没看见。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,你没有准备好,也不知道该怎么做。
突然一双手捧住你的脸,傅卫军的吻落了下来。
他含住你的唇,和你蜻蜓点水的吻不同,他像是要吃掉你。凶猛,但毫无章法。
良久,他放开你,你喘着气,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。
你害羞地移开目光,他咧着嘴抱住你,呼吸打在你的耳边。这是他无声的告白。你喜欢自己,这是傅卫军自己想出来的。他一点儿也不笨。
…
然后,你们在一起了。
傅卫军。
很好骗的。
你这么想。
幸好没被殷红骗走!